游戏和科技“难舍难分”

人工智能可能是最近二三十年对人类社会影响较深远的科技之一。不少业内专家认为，作为计算机学科的一个分支，人工智能具有很强的科学探索属性。基于算法这个“公约数”，游戏与科技已经成为促进人工智能发展的两大重要驱动力，共同形成了科学探索的“双螺旋结构”。

回顾人工智能自诞生以来的历次里程碑事件，会发现专家所言非虚。从1997年AI“深蓝”战胜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，到2016年AlphaGo在围棋人机大战中击败围棋世界冠军李世石，再到2022年ChatGPT横空出世，游戏与科技两大关键词从未缺席。

可能很多人不知道，世界上第一款电子游戏是由一位叫威廉·希金博特姆的核物理学家发明的。希金博特姆在“二战”期间参与过大名鼎鼎的曼哈顿计划，也就是美国陆军部研发原子弹的计划。

1958年，希金博特姆作为美国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仪器部门负责人，致力于研究原子能的和平用途。实验室每年都有为期3天的公众开放日活动。此前的开放日采用的都是静态展示，效果寥寥。为激发公众对核物理的兴趣，希金博特姆想到了游戏。他利用弹道导弹轨迹计算系统，做出了一款名为“双人网球”的电子游戏。玩家可以通过控制器上的按钮操纵屏幕上的小点，在模拟网球场上来回跳动。这款游戏大获成功，在开放日当天吸引了上百人排队体验。

如果说，电子游戏是科学为了与公众互动才应运而生的，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则变成了科学与游戏的“双主”大型飙戏现场。

2008年5月，一款名为Foldit的蛋白质折叠游戏正式公测。不到两年时间，这个另类的游戏项目就成功吸引了超过24万的注册玩家。

这款游戏的创意来自华盛顿大学生物学家戴维·贝克。

贝克教授专攻的领域是分子生物学，具体研究方向为蛋白质结构。蛋白质由氨基酸组成，但氨基酸组成的具体结构和折叠方式有无数种可能，研究人员需要从这无数种可能中找到正确的折叠方式。这个工作量实在太大了，根本不是一个研究团队加加班就能完成的。于是，贝克教授向同校的计算机副教授求助。在后者团队的帮助下，蛋白质折叠游戏Foldit诞生了。

事实证明，高手在民间。玩家的蛋白质折叠成果远远超出了分子生物学家的意料。2011年，Foldit玩家帮助破译了一种艾滋病逆转录病毒蛋白酶的折叠结构，这是专家们研究了15年一直未能解决的科学难题。更神奇的是，这位Foldit玩家竟然只用了10天时间。

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天文学界。天文望远镜每天产生的观测数据极为惊人，而且早期的图像识别技术还不够精细，很多内容都需要用肉眼识别。为此，牛津大学天体物理学教授克里斯·林托特创办了一个网站，取名Galaxy Zoo，吸引公众以游戏化的方式来帮助天文学家识别遥远的星系。结果，玩家们势如破竹，顺利通关了一系列重要的科学“副本”。

后来，Galaxy Zoo进一步发展成Zooniverse，成为世界上最大的、横跨多个学科的科学游戏众包平台。玩家们可以在这里“计算”南极某个区域内威德尔海豹的数量、寻找峭壁上的小蜥蜴、确定细胞中线粒体的位置等，一边玩游戏，一边为科学事业作贡献。

人工智能本质上也是科学与游戏的“浪漫相遇”。这是因为人工智能需要模拟人的思维开展技术创新，而游戏恰恰是一种成本相对较低、推广难度相对较小的试验场景。在游戏领域，人们为了追求更清晰的可视化效果、更流畅的交互体验、更快的运行速度和更生动的游戏角色，不断从理论、技术乃至伦理层面对人工智能提出新要求，这也是人工智能持续向前发展的最大动力。

早在1950年，被誉为“人工智能之父”的图灵就在一篇名为《计算机器与智能》的论文中提到了人工智能研究与游戏的关系，认为棋类游戏是展示机器“思维”能力的重要场域。在这篇论文中，图灵提出了领域内最著名的测试程序——图灵测试。从某种意义上讲，图灵测试就是一个以游戏形式展现的科学实验剧本，其核心内容是如何让人工智能成功“骗过”人类考官，让人类考官误认为测试场景幕后的人工智能就是人类。

目前，业界普遍认为，下一个人工智能里程碑事件可能会在复杂的策略游戏中诞生。未来，当人工智能学会像人类一样实时感知、理解、推理、决策、行动和交互，必然能在复杂多变的真实环境中发挥更大作用。

有趣的是，如今游戏早已超脱了传统的娱乐领域，开始将触角伸向经济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。比如，2020年，由Akili Interactive公司开发的《奋进处方》游戏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处方药批准认证，成为数字新药，正式用于儿童注意力缺陷与认知障碍的临床治疗。2022年，腾讯AI Lab与《王者荣耀》游戏团队共同研发出人工智能开放研究平台——开悟，成为中国为数不多的研究多智能体博弈的开放算法平台。游戏正在超越边界，不断孵化出更具竞争力、更贴近现实应用的前沿科技。

站在今天的角度看，游戏与科技的“纠缠”如此之深，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程度。这种“硬核”的浪漫，或许就是传说中的“相互成就”吧。